她并不装出视死如归的神气,不想要那种可怜的名声,让邻居们说什么:她死得很勇敢。二十岁上丢了爱人,丢了生命,丢了所谓名节,要毫无遗恨,毫不痛心,谁办得到呢?她完全感觉到自己的遭遇之惨;临终的话,多么动人的垂死的眼神,都表现出这个情绪。她趁自己还有气力哭的时候,也象别人一样的哭了。
有的人临终会满不在乎的看着自己毁灭,谁要愿意赞美这种高傲的死,尽管去赞美罢;那是一切动物的结局。要我们象动物一样无知无觉的死,除非年龄或疾病把我们的感觉磨得跟它们一样麻痹。一个人捐弃世界,必然遗憾无穷;要是硬压下去,他一定是到了死神怀抱里还免不了虚荣。
最后的时间到了,在场的人一齐大哭大嚷。天真汉失去了知觉。天性强的人,比多情的普通人感情更猛烈。髙尔同很知道他的性格,怕他醒过来自杀,把武器都拿开了。可怜的青年发觉了;他不哭不喊,静静的对他的家属和高尔同说:“我要结束生命的时候,你们以为有人阻止得了吗?谁有权利,谁有能力来阻止?”髙尔同决不搬出滥调来,说什么一个人在痛苦难忍的关头不应当轻生,屋子没法住下去也不准走出屋子,人在世界上应当象兵士站岗一般:仿佛由一些物质凑成的躯体放在这儿或那儿,对于上帝真有重大的关系似的;这些不充足的理由,一个坚决的,有头脑的绝望的人,就不屑一听,而加东的答复更是干干脆脆的一刀了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