克利斯朵夫自从发觉自己爱了克里赫太太之后,对弥娜就离得远了。他的傲慢冷淡,已经使他愤愤不平;而且和他常见之下,他也渐渐放大胆子,不再检点行动,公然表示他的不痛快了。他喜欢惹他;他也毫不客气的顶回去,彼此说些难堪的话,把克里赫太太听得笑起来。克利斯朵夫斗嘴的技术并不高明,有几次他出门的时候气愤之极,自以为恨着弥娜了。他觉得自己还会再上他们家去,只是为了克里赫太太的缘故。
他照旧教他弹琴,每星期两次,从早上九点到十点,监督他弹音阶和别的练习。上课的屋子是弥娜的书房,一切陈设都很逼真地反映出小姑娘乱七八糟的思想。
桌上摆着一组塑像,是些玩弄乐器的猫,有的拉着小提琴,有的拉着大提琴,等于整个的乐队。另外有面随身可带的小镜子,一些化妆品和文具之类,排得整整齐齐。古董架上摆着小型的音乐家胸像:有疾首蹙额的贝多芬,有头戴便帽的华葛耐,还有《贝尔凡特的阿波罗》[30]。壁炉架上放着一只青蛙抽着芦苇做的烟斗,一把纸扇,上面画着巴哀埒脱剧院的全景[31]。书架一共是两格,插的书有鲁布克,蒙森,席勒,于勒·凡纳,蒙丹诸人的作品[32]。墙上挂着《圣母与西施丁》和海高玛作品的大照片[33];周围都镶着蓝的和绿的丝带。另外还有一幅瑞士旅馆的风景装在银色的蓟木框里;而特别触目的是室内到处粘着各式各种的相片,有军官的,有男高音歌手的,有乐队指挥的,有女朋友的,全写着诗句,或至少在德国被认为诗句似的文字。屋子中间,大理石的圆柱头上供着胡髭满颊的勃拉姆斯的胸像。钢琴高头,用线挂着几只丝绒做的猴子和跳舞会上的纪念品,在那儿飘来荡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