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成是一问一答的活动。问的是“我是谁”,答的是“我所是”。
圆满提出了它的问题,即如果在理性的分环勾连中一切皆普遍联系,那么独一在此中又是处于何种地位,这个问题就是“我是谁”。当我以自成活动试图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,就是要将圆满当中那些非我因素消弭,回归到独一,这就回答出了“我所是”。
据闻卡西尔说:“认识自我乃是哲学探究的最高目标——看来是众所公认的。”[3]就这句话来说,“认识自我”是目标。古代罗马帝国德尔斐神庙的祭师嚼碎月桂树叶,得到的是阿波罗的神谕“认识你自己(希腊文γνωθισεαυτον)”,并铭刻于门楣上。认识自己而不是“自己”本身作为目标,就意味着哲学是一场活动。单从意识来说,我自己是以自身为目标,但同时又将自身作为主体,摆到对象的地位,用于被认识,于是“我”又成了方法。我以我自己为被认识的对象,把它作为方法来认识我自己,这就是自成。
从常识看,只是认识自己又怎么能说是成就了自己呢?这就要看“认识”是什么。在这里,“认识”并不仅仅是“观察”,不是我看着“我”,获得关于自己的属性,就完成了,它带有着深挖与敞开的意味。在我意识到自己是某种样子的,却又发现自己还有着更多的可能性,于是我深究其中,试图揭开此可能性,就再次“认识”了自己。这样的认识与其说是单向的“观察”,不如说形成了一种“观察-改进-再观察”的PDCA式循环。认识外在对象可以简化为一种单向的观察,但认识自我却恰恰不能仅仅是这样的观察——因为自己若以自己为认识对象,自己既是目标也是手段,自身就形成了循环。这种循环意味着单次的观察总是处于不尽如意的境地,诱发了再次更准确、精深地观察下去的意愿。自成也是一种意愿,如果没有这样的意愿所推动,认识自我就只是停留在了表层上,满足于寥寥几次的观察便终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