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敢去碰苏,也没有勇气再看祖父一眼。
苏和祖父用来上吊的绳子此刻就悬在我的头顶,那条黑色的蛇影笔直地攀过古老地下室的顶棚。我沿着头顶的绳子一步,一步,一步,一步……背离着他们的方向。
尽头有一口用来接蜡汁的铜锅。锅的形状不太规则,有的地方凹下去,有的地方凸出来,锅耳上系着那条绳子,腰上架着一枚铁片做的手臂,手臂的另一侧固定在墙里—这口锅十分像个扭曲的女人的身体。苏在铜锅的上方架着炉火,炉火上放着另一口漏斗形状的铜锅。蜡融化之后就从漏斗口里流下来,盛在下面的女人样的铜锅里。当蜡足够多,多到女人样的铜锅不得不下坠绳子就收紧,沿着它的来路爬行,而另一头—苏和祖父的脖子便被脱离地面略高两厘米。
他们就是这样死去的。
在漫长的等待中,被一点一点地勒紧脖子,双脚一开始或许还可以踮着,但随着蜡块的融化,铁臂在慢慢下沉,女人样的铜锅终于抵达了地面—苏和祖父的双脚悬空了,他们就是这样缓慢地死去的。
我在脑海中惊讶地重现着自己的发现。
那几乎是地下室里全部的蜡了。它们一定很重、很重。我从来没想过这些温暖湿润的东西还能沉重到杀死两个人。
地板上有一摊水,我从里面看见自己的脸。火光映照在我的瞳孔里,这一刻,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