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发呆的背影,一动不动。
儿子的声音:“汉斯先生把那边的一切都给安排好了。”
他的声音:“还要办出国手续呢,那是很麻烦的。”
儿子的声音:“我已经都办好了。”
“已经办好了?”他的语气恼怒了,“也不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?”
他放下笔,缓缓站起,慢步走到儿子的房门口,望着墙上儿子的照片。照片上英俊、故作深沉状的儿子望着他。
照片旁,挂着儿子的驾驶头盔。他走进房,摘下头盔,像抚摩儿子的头,仍注视着儿子。他的声音有些哽咽:“我觉着……我怕过不了这一关。你妹妹走了,你再一走……我还有谁呀……”
儿子的声音:“爸,我已经跟你们局的老干部科打过招呼了,我出国以后,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,本来么,你为共产党干了一辈子,这是他们的义务。”
他无声地叹气,挂上头盔,正了正,转身回书房。重提笔,瞅着写下的“贤婿鸿翔”四个字,发呆。他毅然揉掉信笺,另写:“鸿翔。”他又停笔思索,又揉掉信笺,再写:“鸿翔同志。”揉掉信纸,重写:“鸿翔先生。”笔涩难出。肘旁玻璃板下,鸿翔那张浮肿的老脸“死羊活眼”地望着他,他猝然撕碎这信笺,强制自己静下来,在第四页信笺上写下:“娟娟。”墙上大木钟的长摆缓缓地摆动。他把信笺折好,连同儿子许愿寄来的信笺,一起装入信封,然后提笔在信封上写:“香港,新界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