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后,我又开始从报上见到他的诸多文章。那都是些四平八稳的文章,有所言有所讳言,有所讳而又不露有所讳的马脚。能在避讳如毒的前提之下,将人人在任何场合都可以自由言论一番的话题写成文章,而且写得似乎还很有真知灼见,是一种当代内功。看来他在修炼这种内功方面,已经达到相当之高的境界了。
我也在一些会上几次见到过他。他还是那么善于发言。发言的水平,比写文章的水平,又显示出另一番文明。年轻有为的他这一位“家”一开口,人们又是种种肃听不厌之状……
我却总由他而联想到他那位戴着假面死去的可敬的老师。有天早晨,我照镜子时,吃惊地发现自己脸上也戴着古怪的假面了。是谁给我戴上的呢?我想我也不曾自己往脸上戴过呀!我摘,竟摘不下来!那假面竟与我自己的脸皮合而为一了!我由吃惊而恐怖了!我撕,我扯,我挠,我想从脸上揭下一层本不属于我自己的脸的东西,却徒劳无益!我自己将自己异变了的脸弄得伤痕道道,血迹淋淋,镜子里却仍是一张根本不愿接受的假面!……
我狂喊大叫,一拳砸碎了镜子——却是一个梦……
我冷汗淋漓,仿佛虚脱一般……
旧庄院的废墟上 0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