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是周末,冯其舟黑着眼圈去买了五花肉。晚饭时,红烧肉端上桌,韦乙瑛夹起一块,慢慢嚼着,咽下后少有地悯笑道:“冯其舟啊冯其舟,这次砸了吧?我还以为你早就炉火纯青了呢。”
香港的舅舅
企定:站住。骨盎、金盎:骨罐。渌:烫。揖:拿。
——《李跃豆词典》
有日朝早,跃豆醒来听闻打横的床边有个男人讲普通话:“天气不算很冷啊,不错。”她吃惊地探头望,除了一番蚊帐,只见地上赫然一双男人的皮鞋。她想起上一日落暗时分家里来了客人,母亲让她叫四舅父。
遥远陌生伟大的普通话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蚊帐外面,近在咫尺,近乎虚幻。
四舅上一日同母亲讲的是本地话,这次溜出嘴的普通话,是醒来不知身在何处。他那时在遥远的江西,家里隔一段时间会收到信,牛皮纸信封,右下方几只红色印刷字:江西矿务局。跃豆早就知道江西至远至远,冷天会落雪,外婆曾带米豆去过一次,路上倒三趟车,三日三夜。
她有几本陈年的日记本,几次想销毁,终于还是留了下来。
其中一本,红塑料封面一排金色宋体字:丰城矿务局工会第三次会员代表大会。第一页的上方有一行红色小字:全世界无产者,联合起来!第二页仍然是红色的字,分两段,一段为:我国有七亿人口,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;另一段为:只有解放全人类,才能最后解放无产阶级自己。这种排版她颇感新鲜。封套里还夹着一张1975年的年历卡,正面一幅水粉画,解放军站在陆地面对大海,双手捧副望远镜,卡片有题:《我为祖国守边防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