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子穿的熟绢的带条纹的内衣里子上的图案,是哪位画师的手笔呢?男女相杂,赤裸的身体有胖有瘦。女人的美丽肌肤画得鲜明,脚踵向上,脚趾弯曲,恣意玩乐,看了叫人害羞,使人觉得那不是图画。我仿佛从那不动的嘴里听到了枕边私语,朦朦胧胧地头脑发热,许久靠在针线箱上,生起了恋慕男人之情。顶针、线穗儿也不上手,缝小袖衬衣时心不在焉。只是悠悠忽忽地想着男人。
在值得珍惜的夜晚,孤衾独眠,从此感到寂寞。过去的事情又一幕幕地回想起来,自己觉得可悲可哀。过去,眼含泪水是真实,强颜欢笑是伪装。不管伪装还是真实,只是那些男人并不令人讨厌。爱他长久,却未成姻缘。有的男子,为了淫酒美食而舍身。浮世长久,相见短促,如今想来,实在可悲可叹。
有各种各样的原因,留在记忆中的男子数也数不清。世上有一生之中不曾知道男人的女人,有的死别之后不找后夫,或生别而出家为尼。也有的安下身来才知别离之苦。而我的心地是何等浅薄呀。以前的所作所为都是放荡不羁的,今后一定要改邪归正,忍受寂寞之苦。我暗暗下了这样的决心。
天明了,同室的女人也醒了。叠好被子,然后焦急地等待着吃早饭。找来烧剩的木块,毫不检点地点上烟卷,喷烟吐雾。这姿态,也并非要装给别人看,只是草草地拢住蓬乱的黑发,打一个旧式发髻,匆匆忙忙,发髻松动了也不介意。去倒洗脸水的时候,朝窗外的毛竹丛中一看,有一个男人,好像是住在大杂院里武士所雇用的仆役。他把早晨买的芝鱼放进篓子里,一只手提着醋瓶和引火用的木片,也不知有人看他,站着卷起深蓝色的破烂不堪的前衣襟,随地小解,像音羽瀑布似的冲刷着沟中的石块,平地成了水潭。啊!可惜那枪头儿未在岛原之乱中发挥作用,无功无名,那么虚度年月,实在令人遗憾。我突然按捺不住了。难以继续在此服务,年限未到就托病辞职,在本乡六丁目的小胡同里住下,然后在路口的柱子上挂起了“里面承做各种衣服”的招牌。这里,我可以自由自在地等待着,什么样的男人来了都算我好运气,可是,偏巧净来些于我无用的女流之辈。她们说喜欢当今流行的衣服款式。我虽不情愿,但权且受理,马马虎虎地给她们缝起来。想来实在无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