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尤其是从一个鼻子不通的人嘴里说出来。”格朗太尔说道。
“格朗太尔,”赖格尔问道,“你是从大马路过来的吗?”
“不是。”
“我和若李,刚才看见送葬队列的排头走过去。”
“那场面真叫人禁(惊)奇。”若李说道。
“这条街多平静啊!”赖格尔叹道,“谁能想到,巴黎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呢?可见,从前这里全是修道院!杜勃勒尔和索瓦尔,还有勒贝夫神父,都列过名单。从前,附近这一带全是修士,就像一群群蚂蚁,有的穿鞋,有的光脚,有的光头,有的留胡子,黑的、白的、花白胡子;有方济会修士、最小兄弟会修士、嘉布遣会修士、加尔默罗会修士、小奥古斯丁教派修士、大奥古斯丁教派修士、老奥古斯丁教派修士……哎呀呀,到处都是。”
“别谈修士啦。”格朗太尔打断对方的话,“一提起修士,就叫人浑身发痒。”
接着,他又大发感慨:“呸!我吞下一个坏牡蛎。我的疑心病又犯了。这些牡蛎全臭了,女招待全是丑八怪。我恨人类。刚才我走在黎塞留街上,从那个大型公共图书馆前经过。所谓图书馆,就是一堆牡蛎壳,我一想就恶心。用了多少纸张!用了多少墨汁!乱涂乱画!乌七八糟的东西全写出来!说人是没有羽毛的两足动物,是哪个粗野的家伙说的啦?此外,我还遇见我认识的一个姑娘,长得跟春天一样美,配得上花神的名称,一天高高兴兴,欢欢喜喜,快活得像天使。真不幸啊,只因昨天有个银行家,那个满脸麻坑的丑鬼看上了她!唉!女人窥伺老财主,不亚于窥伺花花公子。猫儿既捉老鼠,也捕鸟。这个小妞儿,不到两个月前,她还老老实实待在阁楼上,将一个个小铜环缝在胸衣的扣眼上。你们说这叫什么?叫作针线活。她睡在帆布床上,旁边有一盆花,她很满意。现在,她成了银行家太太。这种转变是昨天夜晚发生的。今天早上,我遇见她,这个受害者却兴高采烈。可恶的是,这个坏女人,今天还像昨天那样美丽。她那银行家的丑态,从她脸上看不出来。玫瑰就比女人多这么一点,或者少这么一点:看得见毛毛虫给花留的痕迹。噢!这世上没有道德可言,作为爱情象征的爱神木,作为战争象征的桂树,作为和平象征的橄榄树这个蠢材,还有果核险些卡死亚当的苹果树,以及裙钗的祖父无花果树,都可以引来做证。至于法权,你们想了解什么是法权吗?高卢人觊觎克吕斯,罗马则保护克吕斯,并质问高卢人,克吕斯怎么冒犯他们了。布伦努斯 [2] 回答:就像阿尔巴怎么冒犯你们,菲登札怎么冒犯你们,埃克人、沃利斯克人、沙宾人又怎么冒犯你们了。只因他们是你们的近邻。克吕斯则是我们的邻邦。我们对待邻邦的态度同你们一样。你们夺取了阿尔巴,我们就占领克吕斯。罗马说:你们休想占领克吕斯。于是布伦努斯就拿下罗马,并且高呼:让战败者遭殃 [3] !这就是法权。哼!在这世界上,有多少猛禽猛兽!有多少鹰隼!有多少鹰隼啊!一想到这情景,我就起一身鸡皮疙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