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是那个人一直跟着她，跟到家里呢?
多年前，她在伦敦求学时，曾给全班作过模特儿。他们画头像，画躯干。那当老师的是个古怪的男人——已届中年，嘴甜得很，喜欢争论，但极有天赋，是个两臂长满了毛的大块头。他总是把咖啡泼到在地板上，到处乱掸烟灰。波琳毫无表情地坐在一个圈子的中央。她从来不怕羞，也不忸忸怩怩。她的脸由于有一薄层非人格性东西的保护，因而是不会受伤害的。……这老师名叫朱利乌斯。她坐在一张圆凳上，显得舒坦，而他则站在她身旁把她摆弄来摆弄去，做成一定姿势，把她的脸一会儿转到这边，一会儿转到那边。“就这样不要动了，别让我们的生活复杂化，”他说道。然后，他就站到一声不响地忙着画画的学生们那一边，边抽烟边凝视着她。他体魄高大，虽手笨脚拙，但却有风度。他从不单独跟任何人说话，也从来不屑盯住谁看。她爱上了他，不时心潮起伏，想像着他跪在她面前，吻她的膝盖，姿势就像一幅颓废派的画里画的那样，而她则透过半闭着的眼睑温柔地向上望着他，不解这是何意。但是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。一天，她想像他就要拥抱她了——他们俩那时因为某种原因而单独呆在工作室里——有一阵子，她感到莫明其妙地慌张起来，这时她肯定他就要拥抱她了，把她的脸拉过来贴在他自己的脸上，那双大手在她头发里乱摸……但他只是打开了一个抽屉，里面的东西被晃得响了起来。她松了一口气，走到外面潮湿的空气里去，觉得自己就要哭了，再次感到她又完全是她自己了。